《旅游研究》
【来源:河北文旅发布】
豫剧《解忧公主》正是和亲题材演剧的一个样本,全剧富有戏剧张力:有个体情感悲剧与家国重任在肩之间的张力、有异域生存与思念故国之间的张力、有战争分裂与民族融合之间的张力、有和亲目的短暂功利性与孕育和平土壤的长远效果之间的张力等。基于此,该剧成为我们解剖和亲题材演剧的“麻雀”,使得我们能够管窥其叙事逻辑和情感逻辑,能够蠡测其现代阐释的空间。
其二是从“刘家有女”到“解忧公主”的身份和角色的转变,是深埋爱情、断舍亲情的转换,是从摈弃儿女情长到逐步担负起家国重任的转换,这一身份转换过程是舞台叙事的内在驱动力。尽管对于命若琴弦的解忧公主而言过于残酷,但身为皇室后裔、汉家公主,她忍辱负重,在离家十三年时送走亲爱的郑将军(埋葬爱情),直到离家五十年时才迎来回归故土为双亲祭奠的机会。五十年来经历的政局变动、内外交困等因素是于身事外之人难以想象的,尽管历尽千辛万苦达成了使命(息战结盟)与和平(子嗣承继)的“和亲”重任,但却在情感却难以代偿。毋宁说,这一重线索和逻辑是逐步以和亲使命的成功而不断“掩映”情感之悲剧的过程。
其一是剧中表现的悲剧性是内在的、持续性的,不因完成多么伟大的家国责任而有所消弭。从起初刘郑二人“青梅竹马”将要“才子佳人喜结连理”之时,突遭圣旨降临封为“解忧公主”要赴乌孙和亲之时就决定了。这一设定是刘家少女憧憬爱情而终身不得的悲剧、是解忧公主或许终将难回“故乡”的悲剧、是郑将军终身不娶护佑在侧深埋情爱的悲剧、是和亲的功利性与情感的真挚度之间难以调和的悲剧。这种悲剧性一直推进着叙事的展开,但无论如何也化解不开,成为弥散于整个剧作的内在基调。
二、和亲题材演剧应该且必须涵养其情感内核
和亲题材是历代文人创作的重要内容,从元代的关汉卿、马致远到明清的陈与郊、薛旦,再到近现代的郭沫若、曹禺等,不同历史时期的名家大家对此都青睐有加。可以说,从元杂剧到明清传奇,再到到近代戏剧,和亲题材的演剧不绝如缕。我们知道,和亲题材所涉及的主要情节及人物有“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入藏”“解忧公主和亲乌孙国”等,如果我们把其内涵锚定在“联通诸国、促进融合”的根本诉求上来看,窃以为还可以把“张骞出使西域”“苏武牧羊”等涵括进来,如此“和亲”与“出使”都是民族融合、文明交流的重要方式,历史也证明在这一过程中可展开丰富的舞台叙事与情感表达的画卷。
在新的历史时期,和亲题材演剧因其契合国家团结民族融合的主旨、契合演剧展现丰富华美舞台呈现效果的追求、契合舞台艺术致力于表现戏剧冲突与表现张力的目的等,从而一再在艺术的舞台上予以呈现。我们看到,从戏曲到话剧、从歌剧到舞剧,和亲题材的身影常见于各类表演舞台,不同舞台艺术形式以其特殊表现方式对此予以表达和阐释。对这一题材的偏爱与表达,也正是华夏民族倡导和而不同、团结互信、包容互鉴的生动写照。
可以说,和亲题材演剧在情节叙事和舞台呈现上有其天然优势,即能把个人情感与民族情怀、把个体命运与家国政治紧密联系起来,能较好地呈现“和亲”的叙事功能,也能较好地表达爱情、亲情以及坚韧、容忍的人物品格,尤其是在特殊语境中以音乐、唱词等艺术方式予以呈现,能展现卓然而立的人物形象和气质,能渲染厚重浓烈的情感色彩。更重要的是,身处剧场“场域”中的我们能深深思考其当代价值,进而思索个体融入历史担当中的作用,并对当前的社会观念和意识做出积极回应。这也是历史题材演剧对我们在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如何处理自我与民族、个体与国家之间关系的重要参考与启示。
--从豫剧《解忧公主》说开去
在《解忧公主》一剧中,每一场都是以“情感”而非“情节”立题:第一场中突降圣旨打破刘郑二人爱情憧憬的惊愕与无助,一句“边疆从此无争斗,表妹从此叫解忧”的无形之墙,阻隔了原本近在咫尺的爱情,称呼的转变意味着角色的扭转和命运的转折;第二场中长亭送别的亲情演绎,老父“故土几捧”“闻一闻看一看,就如同父母随儿行”,父母一句“公主保重”则把亲情彻底稀释,在情感浓度上,女儿和公主的不同称呼之间可谓云泥之别;第三场中宽待胡姑的大义正式开启了和亲责任的成效,初步达成“修百世之好”“从此不再动刀兵”的意愿;第四场中对源儿“大汉的文明铭刻在心中”的传承汉家文明之喜悦,以及对“心怀天下,天下百姓之福”的和亲目的之欣慰;第五场中祭奠郑将军时对往事的回顾与倾诉,对斯人已逝慨叹“草原从此无春天”的绝望;第六场中新王登记与臣民挽留所渲染的情感认同,对象征着和亲成效及和平土壤孕育的欣喜;第七场中荣归汉土的心志与心迹,对一生追求、有舍有得的总结。其中,第一场、第二场、第五场、第七场尤为动人,引人设身处地和解忧公主一道经苦楚历劫难、同呼吸共命运,其真情实感令人不禁潸然。以情感而不是以“说教”为主,可以说是和亲题材演剧能打动观众的不二法门,也是所有舞台演剧的艺术追求。